《在此之前》:III窗外的鳥叫對原本住在高樓層的自己來說,是有些陌生的,但很久以前,卻是熟悉的。 「……」 撐著身子從床上起身,旅館的床雖然有些舊但仍有仔細維護,睡起來還算安穩,順著單人床的床沿踩上地面,穿上室內拖鞋走向梳妝台。 昨天跟設計師助理依序拜訪了住在同樓層其他支援的模特兒們,來自不同國家的他們,說起話帶著不同的口音,讓自己想起了在日本唸語言小學的時候。 那並不是什麼開心的、甚至是想拋下的回憶,但對周圍不夠紛擾的自己來說,卻是怎樣也甩不掉的鮮明。 自己僅能在記憶稍稍浮現的同時,暫時中斷思考。 才剛把外出服換上,房間們便被敲了敲,厚重的木門後傳來了悶悶的聲音。 「Zonk,起床了嗎?我是黑木。」 讓自己感到熟悉的日語驅使雙腳走向門邊,隨著自己沒有回應便打開的門而露出一絲訝異的女性正是名為黑木的日本人,她正是邀請自己到這裡參加展覽的設計師。 「抱歉,這麼早就過來打擾,感謝您來支援,Zonk先生。」 在自己點點頭示意沒事之後,輕輕鞠躬致意的黑木小姐是媽媽的大學同學,大概是上個月中旬的事吧?因為在國外沒有足夠人脈卻臨時受邀參展的黑木小姐帶著助理到媽媽的公司拜訪。 以為跟自己無關卻被找到會議室後才知道她們遇到什麼困難。 黑木小姐臉上因為受邀而興奮期待的模樣與無人能在國外協助她的煩惱神情交互出現在她的臉上。 『撫子,你能幫幫我嗎?我實在找不到人能幫忙了。』 小心翼翼地握著媽媽雙手的黑木小姐帶著藏不住的惶恐問著媽媽,說著如果早川先生聽到一定會毫不留情批判「人脈這種事應該自己鋪好」的話語(當然是私底下)。 媽媽只是露出以往溫和的笑容安慰著對方,並把自己介紹給黑木小姐。 『如果小宗……呃,我的孩子能幫上忙的話,會盡力幫助惠的。』 差點習慣性地說出被早川先生嚴正告誡過不能外流的對自己的暱稱,媽媽露出了尷尬的笑容,被她稱呼為惠的黑木小姐,想必這就是她的名字了吧。 自己上前點了點頭,確認了自己的模樣後,黑木小姐與她的助理眼裡閃過了期待的光芒。 『謝謝,我沒想過能拜託撫子這麼多……』跟著黑木小姐的助理離開會議室去複印資料,關上的門後隱隱傳來這樣泫然欲泣的話語。 一股微妙的感覺從心裡升起,但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樣的心情,自己只得先將這些壓下。 如果自己能為了媽媽做些什麼就好了。 即使感受到了屬於自己的、還沒有確認的心情,卻仍把責任推向別處的自己,卑怯的可笑。 「沒有的事,準備展覽很忙吧?黑木小姐。」 昨天助理說過因為太忙而無法親自接送的黑木小姐,在自己問候下稍稍露出鬆懈神情點了點頭,深呼吸,疲憊的臉上擠出了微笑。 「嗯!不過Zonk先生能來幫忙,已經是很大的助力了,今天還要請您多多指教。」 不要過份地投注期望在自己身上吧。 即使這樣的念頭浮現在腦中,自己仍輕輕點頭,說著客套的話語。 「有我能幫上忙的,我會盡力的,如果等會就要出發的話,請在大廳等我一會,很快就好。」 「好的,不好意思,這麼麻煩您……」 目送黑木小姐離開,自己帶上門,走進房間裡的衛浴盡快梳洗完畢,將必要的、自己能想到會用上的物品收進早川先生替自己準備的小背包裡,在門邊換上鞋子後前往一樓大廳。 --- 「沒想到國外的展覽規定這麼嚴格,沒有備齊資料就不能開始準備,所以昨天花了一整天在跑機關蓋章,真的急死我了。」 在巴士上聽著鄰座的黑木小姐輕聲說著昨天之所以沒出現的原因,自己直到那天黑木小姐與助理都離開後,才從媽媽那裡聽到詳細的資訊。 黑木小姐是媽媽在大學時的同學,雖然是企業管理系,但黑木小姐卻一直沒能順利地念下去,在某次機緣下,媽媽發現黑木小姐喜愛服裝設計的事情,或許是那時鼓勵了黑木小姐吧?黑木小姐鼓起勇氣重考了設計大學後,還有繼續跟媽媽保持聯繫,但從媽媽話中帶著的細微訊息可以感受到,媽媽可能是當時班上黑木小姐唯一的朋友吧? 那樣給人帶來溫暖的媽媽,雖然身形嬌小,卻像太陽一樣讓人感到安心。 自己或許,也是深受那溫暖照耀才得以長大的一份子吧。 「Zonk先生,有沒有女朋友啊?」 抱怨一番後露出舒坦表情的黑木小姐笑著看看自己,回過神,雖然對這話題有些下意識的抗拒,但想起黑木小姐已經是跟媽媽一樣大的女性了,關心著這媽媽很偶爾會提起的話題也不奇怪,壓下了心頭湧現的不安。 「沒有呢。」 「是事業太忙了還是沒有遇到對的人呢?」 吃吃地笑著的黑木小姐沒有惡意。 自己擠出微笑,表現出在她們看來應該是感到害羞的模樣。 暗暗地壓下心頭浮現的話語。 我這樣的人,無法對任何人負責。 但自己明白的是,這樣的話語,終究只是逃避而已。 『衛城先生?真的?是本人嗎!』 『是真的!在櫃台那裡!』 讓自己不得不聽到的喧鬧,在春天即將到來的時候出現在辦公室,手裡捧著替媽媽送著的文件,看到辦公室的女性職員們站起身跑向了門口。 感到疑惑的同時,又帶著一絲惶恐。 是那位衛城先生嗎? 他來到公司做什麼呢? 原以為電影殺青後不需要再跑宣傳的自己與他就這樣不會再來往。 卻忘了自己始終都沒有給他答案。 “他是為了自己而來的嗎?” “其實跟自己毫無關係吧。” 心頭湧現的兩句話語在腦中交錯,幾乎要讓自己拋棄思考。 勉強打醒自己停頓的意識,趕緊將手裡幫忙運送的文件在職員桌上放好,試著當作這跟自己無關地往媽媽的辦公室走去。 『Zonk』 即使自己在那之後就把為了拍戲染黑的頭髮全剪了,現在的髮型絕對跟對方最後一次看到有著天大的差別,但自己轉身踏上辦公室前的走廊時,仍被從背後叫住了。 隨著自己回過頭,衛城先生特地穿上的筆挺西裝與辦公室女性職員們微妙的視線同時映入眼廉。 低下頭,自己只拿得出沉默,直到媽媽從背後走來。 『我有接到衛城先生的聯絡喔,到辦公室裡談吧。』 沒能察覺自己臉上極力克制的微妙神情,媽媽輕鬆的表情裡甚至帶了一絲期待。 向露出笑容走上前來的衛城先生機械式地鞠躬後,自己的視線與女性職員們的冰冷交會而過,回頭走向了媽媽的辦公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