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VII『這套衣服很合身。』 那優雅充滿韻律的聲音從身旁傳來,自己乎不用回過頭就能明白是誰到訪這裡。 將為了測試伸展度而舉高的手放下,替自己著裝的女性笑著向自己背後的身影打了招呼: 『衛城先生!』 方才在角落整理劇本的叔叔從座位上站起,走向了自己身側握了個手,自己即使動也不動卻仍映入眼簾的身影,無法避開。 『後天就要第一次登台了,會緊張嗎?』 點了點頭。 『看起來不怎麼緊張呢。』 眼前傳來了淡淡的笑聲,輕輕交代後,替自己更衣的女性成員鞠了個躬後離開了這個房間。 『……昭瑛的表現還好嗎?』 『很不錯啊!動作都很到位,要是聲音能再大一些就好了。』 臉上隨興地留著鬍渣的叔叔是這劇團的負責人,同時也是……衛城先生的老友,自己稱呼他為大野叔叔。 『舞台上有擴音,沒問題的吧。』 『是呀,不說這點的話,小昭的表現十分優秀,不愧是朗兄介紹的人才呢!』 『哈哈哈,那是因為昭瑛自己就十分努力啊……』 看著眼前的兩個人互相笑著交談出了神,好一會才想到要趕緊將身上的戲服換下來。 『那接下來就麻煩你啦。』 大野叔叔揮揮手從自己旁邊經過,但不是對自己說的。 房間門被關上的瞬間,自己終於不得不面對現況。 『不喜歡我來嗎?』 一雙手輕輕湊上腰際,緩緩地解開了戲服的扣子。 戲服特製的小而繁多的扣子讓那雙手停留的時間更長了,緊靠著背後的溫度,緩緩地滲了進來。 『……』 彷彿只要自己不回答就會永遠持續下去的時間,耳際被頭髮輕輕磨蹭的感覺,雖然拘束了自己的行動,卻沒有明顯的侵犯意圖的姿態。 『沒這回事,劇團的工作也是衛城先生介紹的。』 『但是……看起來不是很開心呢,我出現的時機不對嗎?』 隨著停下解開鈕扣的手,肩膀傳來了輕微的重量,造型過顯得微卷的那頭黑髮鑽進了自己的視線裡。 『……衛城先生跟劇團的大家都很熟了,沒有時機問題。』 『那是什麼原因呢?』 臉頰被溫暖的掌心托住,衛城先生的臉龐隨著視線轉進了面前。 『……我不知道。』 緩緩移開了視線。 『那,可以……吻你嗎?』 耳邊傳來了低語讓自己下意識地闔上眼睛。 即使那雙手十分溫柔,也無法欺騙自己的感受,思緒卻仍在『這樣不行』之中搖擺。 自己什麼也拿不出來,亦無法保證,甚至無法想像這樣下去的將來。 被這雙溫暖的手捧起的感覺十分美好,所以在那之外的地方,是不是會變得更加寒冷呢? 從引薦自己來到劇團後,即使沒有每天,一周也能看到三五次的衛城先生。 他是前來關心自己的嗎? 自己該做出怎樣的表情才好呢? 始終沒有表達自己的想法,卻大方地接受了溫柔。 如果這樣的自己有一天遭到遠離也是理所然的吧? 即使這樣想也無法否認自己對這溫暖產生的淡淡眷戀…… 『等劇團的工作穩定以後,能邀你一起去哪裡看看嗎?』 收起方才浮現的愧疚感,自己擠出笑容。 『後天才要演出呢……』 『我知道,但你一定可以的。』 自己該如何是好? 過分投注了的期待,像走鋼索一樣勉強完成的事情,在每次失敗時安慰自己這才是常態,如果無法做到比這樣更好的要求的話,自己是不是就會被拋下留在原地呢? 不斷地將自己每天睜開眼睛的理由放在他人身上,映入眼裡的一切卻緩緩地崩塌。 是因為自己沒有好好地把握著嗎? 是因為,自己不願承擔那些,那些才會以自己都無法阻止的程度離開這裡嗎? “……我覺得Zonk是值得我待在這裡的人,所以我才會變成你的朋友。” 還不是很久之前,自己當時最在乎的「朋友」,自己稱呼為Tower的那個人這麼說過。 這話語帶給自己的安心感卻比不過隨著季節飄落的紅葉。 自己總是聽著他人給予的安慰,卻又不去珍惜這些心情。 “如果自己不像他們想像的那麼好該怎麼辦?” “自己真的能夠承擔對方的期待嗎?” 抱持著這些忐忑的心情,自己一直將飄到面前紅的美麗的葉片掃落。 只因為害怕承擔這些期待。 公司負責接洽自己擔任封面的雜誌的那位女性在被媽媽叫進辦公室談話時,臉上呈現的疲憊感,是向著自己的。 不夠努力的自己給他人帶來了不必要的麻煩,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些會給他人多大的壓力,還驕縱地想躲在屬於自己的角落裡。 雜誌解約了,本該在春天變得繁忙的自己的行程空了,在公寓沒事可做的自己又再度到公司來了,不論怎樣都無法避免的細語從各個角落鑽進了耳裡。 送文件、印資料、整理茶水間……做著誰都做得到的事,這樣的自己,可悲又可笑地努力地維護著自己針尖一般大小的立足之地。 在輕輕的笑聲裡染上了疲憊的自己。 想懲罰變成這副模樣而不願感到開心的自己。 在早川先生所說的景氣低迷期間,失去了所有工作的自己。 自己當時,確實、已經想不到還能夠做什麼事去證明自己存在於此了。 所以這樣的自己,即使用盡全力,也只是跟之前一樣……甚至不及那樣才對。 失去了所謂的光環又只懂退縮的自己狼狽的模樣,連媽媽也不忍心開口提及這些了。 自己確實沒想過就這樣下去會變得如何…… 自己只是在什麼也抓不住的瞬間,想找誰託付一切好逃走罷了。 希望誰能夠將自己帶離這個難堪的地方。 一邊無謂地祈禱著,一邊嘲笑著自己憑什麼,所以在衛城先生出現的時候,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不堪。 像我這樣的人還有人在乎嗎? 這些溫柔的話語,是對我訴說的嗎? 那怕只是短暫的溫柔,也足以讓自己再度站起來,繼續說服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讓自己能夠苟延殘喘地告訴自己「你還可以假裝是個人」。 掐進自己指間的掌心,溫暖而有力。 什麼也沒有回答的自己,貪戀著這份不存在。 --你還可以假裝是個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