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闇異聞】 事件06
異聞事件:
昨天跟家人去了白鷺馬戲團喲!有一些可怕卻有趣的東西,像是突變生物,全身纏滿蛇、一個身體兩個上半身的怪人呀…我還聽到了那個馬戲團的一些恐怖傳言喔!
其實那個馬戲團是惡魔經營的,會偷偷的把客人拐走或是吃掉呢!
結果:
去探個究竟,被困在鏡子的迷宮裡。
—-
因為大嬸的茶屋坐落在某個出入口附近,所以偶爾會能看到剛從外地來的人們,或者團體。
前些日子偶然看到的某個聲勢浩大的團體進城,用馬車或牛車拉著的擁有各種奇妙造型的道具與看起來像帳篷的器材,自己直覺想到了裊裊,那個在戲團工作的少女,但是與固定在某處定期演出的裊裊的戲團不同,這個團體似乎是以巡迴方式進行的,一直在某個廣場搭建帳篷的那個團體,到這幾天終於開始廣發傳單進行演出了。
雖然大嬸交給了自己傳單要自己去看看,但不知怎地就是不太想靠近那個區域,不清楚卻隱約感到奇怪的氣氛讓自己每次散步到那,就會轉彎離開。
就連今天也是,即使手上拿著傳單,自己還是在已經搭建好十分豪華的帳篷外停下腳步。除了排隊買票的人群外,附近還有幾個穿著鮮豔服裝的人們,臉上塗著白色的妝,誇張地用紅或黑色描繪出五官,有幾個還戴著彩色的假髮,不知道是不是用動物毛染成的?
「小弟弟!來看一看啊!很有趣的!」
下意識想轉身離開卻被一個成員叫住,靠近自己眼前的是將臉上畫上兩個十字的男性,以紅色化妝塗成一大片寬寬的嘴唇在這種距離下讓人感到不安,想避開視線,卻不由得自己轉身,男性有力的手搭上自己肩膀將自己定在原地。
如果使用視線入侵或者發揮力量應該可以輕易甩開這個人,但自己實在不想,如果總是仰賴這種力量,自己似乎就會跟人類越來越遠。
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自己被推到了購票處,買了最便宜仍要價好幾天工資的票,進入了最大的帳棚內。
早知道剛才就馬上避開了……自己雖然在心裡埋怨著剛才不夠果斷,有些心疼自己的工資,但沒能拒絕就是自己的錯了,只好乖乖把演出看完,可以的話,再找機會跟裊裊分享一下給她參考吧。
如此考慮的自己跟著其他人一起找好位置坐下,隨著四周燈光漸漸變暗,台上也打出了絢麗的燈光,吸引住所有人的視線。
跟著四周的人們一起在表演結束時拍手鼓掌,雖然是十分精采的表演,但是自己心中總有股奇怪的感覺揮之不去,特別是當看到驚喜的畫面時自己下意識想回頭說給誰聽卻因為身旁沒有一個認識的人而有些失落,這自己毫無記憶的動作讓自己感到有些惆悵,自己身邊,是不是曾經有過能夠分享喜樂的對象呢?
那會是什麼時候,什麼樣的光景呢?
自己顧著思考這些事情,沒注意到四周散場的人一個個不知道到哪去了。
當自己發現所在的地方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已經位於一個深藍色的房間入口,這是哪裡?該往哪邊才能離開呢?霎時間自己感到有些不安。
深藍色的房間裡似乎透出了一點亮光,不知道那裡是不是就是出口?自己咬緊牙走進了房間裡。
「……」
意外地這是一間充滿了鏡子的房間,每走一步就會因為投射在鏡子上的自己而感到驚慌,也因為四面八方都是鏡子,所以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哪裡,甚至連一開始進來的入口也找不到了,怎麼會這樣呢……自己忍住心裡的不安,小心翼翼地憑著感覺前進。
「……!是這裡嗎?」
好不容易憑藉著空氣流動的方向慢慢摸索到了看起來是出口的地方,厚重的木門底下透出了些微的光線,看起來這應該就是通往外面的門了,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自己下意識地回過頭看了看四周的景色,直到一個身影映入自己眼簾。
那是一個倒映在鏡中的身影,卻跟自己完全不同。
穿著一身合身筆挺的西式服裝,半長有些捲翹的頭髮整理的優雅高尚,比自己還要高了一個頭以上的……是個擁有深灰色頭髮與金色眼瞳的中年男性。
「…………。」
自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的一個名字,卻在開口的一瞬間被從記憶中抹去了。
眼前不知何時模糊了起來,積聚在眼眶中的液體緩緩增加,直到從眼角溢出滑落了臉頰。
自己知道這是誰……自己是如此地清楚眼前的倒影是什麼人,強烈的思念與溫暖的情緒湧上了心頭,即使記憶中一點也沒有關於這個身影的內容,自己卻非常強烈地了解這身影是多麼重要的存在。
模糊的視線中彷彿微微低下頭俯視著自己的慈愛雙眼,掛著溫柔的微笑,這身影是因為自己身上存在的血脈而投射出來的嗎?那怕下一秒自己又會再度因為那無法控制的力量而忘記這一切,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卻還是走上前觸碰那雙厚實的大手,即使那只是投影在鏡中的畫面,好希望……好希望這不是自己的幻覺,因為什麼也記不得的自己,怎麼可能想像出如此令自己感到懷念的身影呢?
「……不、」
但是自己才剛伸手觸碰鏡子,鏡中的身影卻開始慢慢地變淡,即使慌亂地將手抽離鏡面,那身影也持續地消散在鏡子裡。
還想再多看一眼那溫柔的眼神!……還想再多看一眼那優雅的面孔……那彷彿自己從不知道多久以前就再也沒有觸碰過的一切!……
「不要走……」
「不要離開我!……不要走……!」
跪倒在只剩下自己身影的鏡子前,自己的視線被稱為淚水的液體模糊到什麼也看不見。
好想念你……好想再見到你啊……
即使自己挖空了腦袋也無法回想起任何關於你的事情。
自己仍然清楚地知道,那個與自己擁有相同髮色與雙眼的身影……
——是『父親』啊。
—-
已經在這個地方站了不知道多久,傍晚的天色從昏黃逐漸開始變為刺眼的紅。
想上前敲門,腳步卻一點也不聽使喚,只是重複將手握緊到極限又鬆開的動作,腦中理不出頭緒,只感覺到彷彿被捏緊的胸口就要喘不過氣。
如果再不做些什麼好像就會閉上眼睛消失在這裡了,莫名湧上心頭的恐懼侵襲著自己。
好不容易從馬戲團離開,哭喪著臉的自己壓低了帽沿一路跑到了這裡,卻在看到屋子外的門牌時狠狠拉住了自己的腳步。
對方在家嗎……?這樣突然的打擾是不是很失禮呢?如果收到關心該怎麼回應才好……各種煩惱在這時候困住了自己的手腳,呆站在門口直到自己因為門突然被打開而嚇了一跳。
「……元元?」
喊出自己現在名字的是那位朋友……曾經在深夜的街上對自己伸出援手、並且給自己安排了旅店留宿一晚,爾後也常拜訪的這個地方,稱為軒轅戟的少尉的住處。
眼前的少尉露出有些疑惑的神情,沉默的自己還沒想到該怎麼回答,也許是臉上不堪的神情遺漏了自己的處境吧,穿著輕便居家服的少尉走到自己跟前,彎下腰看了看自己。
「怎麼了嗎?」
自己搖搖頭,但是臉上因為方才忍不住哭出來的淚痕在這距離下還是被發現了,少尉臉上透露了一絲擔心,伸手輕輕滑過自己眼角,人類的溫暖讓自己下意識攀上少尉的手臂。
「……進來再說,好嗎?」
看到自己這副模樣,沒考慮太久便站起身的少尉輕拍自己的背,此時才有了力氣的腳步跟著少尉一起進到了他的住處。
--
「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坐在每次前來都會在這裡休息的茶室裡,少尉關心的話語從一旁傳來,但是自己卻開不了口,以為只要遇到別人就能放鬆的情緒此時卻變得更難以控制了,自己只能拼命搖頭,顫著嘴唇擠出了一句話:
「沒事……讓我暫時……一個人好嗎?」
身旁的少尉沉默了一會,自己即使可以感覺到他臉上的擔心,卻又怕自己在這溫柔的環境下會克制不住心頭的壓抑,努力握緊了手直到手就快麻痺了,身旁的少尉才站了起來。
「我去臥房,有什麼事情就說,我會立刻過來。」
體貼地讓自己留在茶室,少尉說完後沒有多做停留便離開了。
自己沒有注意背後的拉門有沒有被關上,在確認屬於人類朋友的氣息離開旁邊後,淚水彷彿止不住地從眼眶湧出。
失落、難過……悔恨的心情充斥著胸口,像是一直模糊著不想面對的事情被用力點醒,自己並不是孓然一身……強烈感受到自己一定曾經與那鏡中身影有深刻的羈絆,但是腦中什麼也想不起來的感覺實在讓人悔恨不已。
自己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以為可以在這帝都生活就安逸的自己,到底忘記了多重要的事情?好像閉上雙眼就能描繪出那個身影朦朧的溫度,睜開眼卻什麼也不剩。
自己到底該如何才好……只是一想到鏡中那張溫柔的面孔,自己心頭就充滿了無限的愧疚,但能夠記起那些事情的方法一個也沒有,是自己太放縱了嗎?……沒有努力尋找失去的那些記憶,現在胸中感受到彷彿遭到重擊的痛楚,也是自找的吧?
好可怕……
閉上雙眼卻更清楚感受自己發顫的身軀,捲縮在茶室地板卻什麼也做不了。
……在這之前自己到底是誰呢?為了什麼來到這裡?那些在醒來之前發生的事情,自己為什麼一個也不記得了?
而那些自己即使聽到也瞬間遺忘事情的又是怎麼回事?
這種彷彿世界背叛了自己的酸楚該怎麼樣才能脫身呢?
自己緊咬著牙,用手遮住了面孔,卻無濟於事。
黑暗中描繪了那雙溫柔的手,自己明明就記得那雙手的溫度,卻怎樣也找不到記憶。
自己曾經被那雙大手溫柔地摸著頭,輕拍肩膀,甚至有力地擁抱吧?
現在的自己卻連那是自己想像還是真實體會過的也無法區別……
「……!」
肩膀被搭上,輕易將畏縮在地板的自己拉起,自己睜開還無法止住淚水溢出的雙眼,看到的是自己熟識的朋友擔憂的神情。
「不說沒關係,但不要一個人逞強。」
別於平常充滿神秘感的面具,少尉那總是無法一窺究竟的半臉此時只纏繞紗布覆蓋著,平常梳理在腦後的頭髮也只是簡單紮成一束,此時看起來格外溫和的神情讓自己說不出話來。
明明被自己沒有任何理由地打擾,允諾自己希望獨處的要求,卻又……是察覺了自己不斷鑽牛角尖無法解決的情緒嗎?少尉輕輕扶著自己的肩膀,將自己的身子放到他屈膝盤坐的腿上。
透過薄薄織物傳來的人類的溫度比任何安慰的話語都來的讓人能恢復平靜,將自己的帽子取下,輕輕揉搓著自己的頭髮,少尉什麼也沒說,卻讓自己感到放鬆許多,下意識地闔上眼睛。
真是不可思議……為什麼只是這樣與人接觸,心情就可以從悲傷的泥沼中脫離呢?
是因為這不求代價的溫柔付出嗎?這連自己也拿捏不好的事情……為什麼能這樣洞察自己的不堪給予溫柔呢?
自己捏緊了少尉長袍的衣角,躊躇著想說出口的話語。
「軒轅先生……」
「……怎麼了?」
這毫無遲疑的回答讓自己安心許多,一點也沒有要催自己起來的意思,自己也維持放鬆的姿勢躺在少尉的腿上。
「軒轅先生,有家人嗎?」
揉搓自己頭髮的手稍微停了下,伴隨著回應改成溫柔地撫摸。
「……曾經有。」
「家人……是什麼樣的存在呢?」
少尉的手在自己頰邊蓬鬆的頭髮裡碰到了鮮少露出的耳朵,就這樣停在自己的耳旁思考了一响。
「我只記得母親的事情……」
自己聽著少尉緩緩敘述關於他的母親如何教誨他的那些事情,每天見到母親感到開心的事情,心中所想的母親是怎樣的存在……彷彿就像昨天才發生的事情一樣,少尉敘述的話語十分流暢,自己彷彿也能在腦中描繪出那溫馨的模樣。
「軒轅先生很喜歡母親吧?」
自己感覺到少尉因為點頭而略為晃動的手。
母親對少尉來說一定是無比重要的人物,對於母親的事情、那些記憶是如此鮮明,只是聽著敘述就彷彿自己也認識了少尉的母親般生動。
這樣子的記憶如果有一天消失了該怎麼辦?……對於這麼喜愛的母親,如果忘記了母親的一切,是不是會覺得心頭被挖空了一大塊呢?
越是想像,越覺得不安。
人們總是會忘記那些討厭的事情,留下美好的記憶。
而自己在鏡中見到的那個身影也讓自己懷念不已。
但是心中那股什麼也想不起來的不踏實卻讓自己害怕到無法前進……
「如果有一天,軒轅先生忘記了母親的一切,會怎麼做呢?」
輕輕撫摸自己頭髮的手再度停了下來,沉默的茶室裡彷彿只剩下自己心跳的聲響,自己提出的問題太為難了嗎……?那樣美好的記憶與重要的人,怎樣也想不起來有他們存在的畫面,怎樣也記不得這個人的一切是多可怕的事情?明明是如此重要……
「……會想盡辦法記起來,即便要付出代價。」
這簡單卻又堅定的話語在自己耳邊響起,彷彿在提醒這樣的自己,安於現況的自己……面對即使有線索也用理由說服不要去深究的自己、放縱地以為自己只是普通人的自己……
如果繼續抱持這種散漫的心態,鏡中那雙溫柔的眼神也會露出責備的吧?
即使這股酸澀會在每次想起鏡中那身影的時候湧上,自己也必須謹記這件事情才對。
「謝謝您,軒轅先生……」
揉揉眼睛,自己從少尉懷裡爬起身,扯動嘴角露出了笑容。
自己不是獨自一人了……所以必須打起精神面對,就算那有一天發現的真相讓自己無法再對身為人類的朋友露出笑容,這也是屬於自己應當的責任。
因為不管是現在陪著自己的少尉,還是總與自己分享有趣事物的小白,或是像姊姊般叮嚀自己的美咲小姐跟讓自己感受到勇氣的裊裊,甚至是照顧自己的大嬸,他們都是自己珍貴的朋友……也是想守護的對象,自己必須要為了他們以及每個自己想保護的人變得堅強才行。
直到能夠與『父親』相見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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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軒轅
昨天跟家人去了白鷺馬戲團喲!有一些可怕卻有趣的東西,像是突變生物,全身纏滿蛇、一個身體兩個上半身的怪人呀…我還聽到了那個馬戲團的一些恐怖傳言喔!
其實那個馬戲團是惡魔經營的,會偷偷的把客人拐走或是吃掉呢!
結果:
去探個究竟,被困在鏡子的迷宮裡。
—-
因為大嬸的茶屋坐落在某個出入口附近,所以偶爾會能看到剛從外地來的人們,或者團體。
前些日子偶然看到的某個聲勢浩大的團體進城,用馬車或牛車拉著的擁有各種奇妙造型的道具與看起來像帳篷的器材,自己直覺想到了裊裊,那個在戲團工作的少女,但是與固定在某處定期演出的裊裊的戲團不同,這個團體似乎是以巡迴方式進行的,一直在某個廣場搭建帳篷的那個團體,到這幾天終於開始廣發傳單進行演出了。
雖然大嬸交給了自己傳單要自己去看看,但不知怎地就是不太想靠近那個區域,不清楚卻隱約感到奇怪的氣氛讓自己每次散步到那,就會轉彎離開。
就連今天也是,即使手上拿著傳單,自己還是在已經搭建好十分豪華的帳篷外停下腳步。除了排隊買票的人群外,附近還有幾個穿著鮮豔服裝的人們,臉上塗著白色的妝,誇張地用紅或黑色描繪出五官,有幾個還戴著彩色的假髮,不知道是不是用動物毛染成的?
「小弟弟!來看一看啊!很有趣的!」
下意識想轉身離開卻被一個成員叫住,靠近自己眼前的是將臉上畫上兩個十字的男性,以紅色化妝塗成一大片寬寬的嘴唇在這種距離下讓人感到不安,想避開視線,卻不由得自己轉身,男性有力的手搭上自己肩膀將自己定在原地。
如果使用視線入侵或者發揮力量應該可以輕易甩開這個人,但自己實在不想,如果總是仰賴這種力量,自己似乎就會跟人類越來越遠。
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自己被推到了購票處,買了最便宜仍要價好幾天工資的票,進入了最大的帳棚內。
早知道剛才就馬上避開了……自己雖然在心裡埋怨著剛才不夠果斷,有些心疼自己的工資,但沒能拒絕就是自己的錯了,只好乖乖把演出看完,可以的話,再找機會跟裊裊分享一下給她參考吧。
如此考慮的自己跟著其他人一起找好位置坐下,隨著四周燈光漸漸變暗,台上也打出了絢麗的燈光,吸引住所有人的視線。
跟著四周的人們一起在表演結束時拍手鼓掌,雖然是十分精采的表演,但是自己心中總有股奇怪的感覺揮之不去,特別是當看到驚喜的畫面時自己下意識想回頭說給誰聽卻因為身旁沒有一個認識的人而有些失落,這自己毫無記憶的動作讓自己感到有些惆悵,自己身邊,是不是曾經有過能夠分享喜樂的對象呢?
那會是什麼時候,什麼樣的光景呢?
自己顧著思考這些事情,沒注意到四周散場的人一個個不知道到哪去了。
當自己發現所在的地方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已經位於一個深藍色的房間入口,這是哪裡?該往哪邊才能離開呢?霎時間自己感到有些不安。
深藍色的房間裡似乎透出了一點亮光,不知道那裡是不是就是出口?自己咬緊牙走進了房間裡。
「……」
意外地這是一間充滿了鏡子的房間,每走一步就會因為投射在鏡子上的自己而感到驚慌,也因為四面八方都是鏡子,所以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哪裡,甚至連一開始進來的入口也找不到了,怎麼會這樣呢……自己忍住心裡的不安,小心翼翼地憑著感覺前進。
「……!是這裡嗎?」
好不容易憑藉著空氣流動的方向慢慢摸索到了看起來是出口的地方,厚重的木門底下透出了些微的光線,看起來這應該就是通往外面的門了,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自己下意識地回過頭看了看四周的景色,直到一個身影映入自己眼簾。
那是一個倒映在鏡中的身影,卻跟自己完全不同。
穿著一身合身筆挺的西式服裝,半長有些捲翹的頭髮整理的優雅高尚,比自己還要高了一個頭以上的……是個擁有深灰色頭髮與金色眼瞳的中年男性。
「…………。」
自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的一個名字,卻在開口的一瞬間被從記憶中抹去了。
眼前不知何時模糊了起來,積聚在眼眶中的液體緩緩增加,直到從眼角溢出滑落了臉頰。
自己知道這是誰……自己是如此地清楚眼前的倒影是什麼人,強烈的思念與溫暖的情緒湧上了心頭,即使記憶中一點也沒有關於這個身影的內容,自己卻非常強烈地了解這身影是多麼重要的存在。
模糊的視線中彷彿微微低下頭俯視著自己的慈愛雙眼,掛著溫柔的微笑,這身影是因為自己身上存在的血脈而投射出來的嗎?那怕下一秒自己又會再度因為那無法控制的力量而忘記這一切,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卻還是走上前觸碰那雙厚實的大手,即使那只是投影在鏡中的畫面,好希望……好希望這不是自己的幻覺,因為什麼也記不得的自己,怎麼可能想像出如此令自己感到懷念的身影呢?
「……不、」
但是自己才剛伸手觸碰鏡子,鏡中的身影卻開始慢慢地變淡,即使慌亂地將手抽離鏡面,那身影也持續地消散在鏡子裡。
還想再多看一眼那溫柔的眼神!……還想再多看一眼那優雅的面孔……那彷彿自己從不知道多久以前就再也沒有觸碰過的一切!……
「不要走……」
「不要離開我!……不要走……!」
跪倒在只剩下自己身影的鏡子前,自己的視線被稱為淚水的液體模糊到什麼也看不見。
好想念你……好想再見到你啊……
即使自己挖空了腦袋也無法回想起任何關於你的事情。
自己仍然清楚地知道,那個與自己擁有相同髮色與雙眼的身影……
——是『父親』啊。
—-
已經在這個地方站了不知道多久,傍晚的天色從昏黃逐漸開始變為刺眼的紅。
想上前敲門,腳步卻一點也不聽使喚,只是重複將手握緊到極限又鬆開的動作,腦中理不出頭緒,只感覺到彷彿被捏緊的胸口就要喘不過氣。
如果再不做些什麼好像就會閉上眼睛消失在這裡了,莫名湧上心頭的恐懼侵襲著自己。
好不容易從馬戲團離開,哭喪著臉的自己壓低了帽沿一路跑到了這裡,卻在看到屋子外的門牌時狠狠拉住了自己的腳步。
對方在家嗎……?這樣突然的打擾是不是很失禮呢?如果收到關心該怎麼回應才好……各種煩惱在這時候困住了自己的手腳,呆站在門口直到自己因為門突然被打開而嚇了一跳。
「……元元?」
喊出自己現在名字的是那位朋友……曾經在深夜的街上對自己伸出援手、並且給自己安排了旅店留宿一晚,爾後也常拜訪的這個地方,稱為軒轅戟的少尉的住處。
眼前的少尉露出有些疑惑的神情,沉默的自己還沒想到該怎麼回答,也許是臉上不堪的神情遺漏了自己的處境吧,穿著輕便居家服的少尉走到自己跟前,彎下腰看了看自己。
「怎麼了嗎?」
自己搖搖頭,但是臉上因為方才忍不住哭出來的淚痕在這距離下還是被發現了,少尉臉上透露了一絲擔心,伸手輕輕滑過自己眼角,人類的溫暖讓自己下意識攀上少尉的手臂。
「……進來再說,好嗎?」
看到自己這副模樣,沒考慮太久便站起身的少尉輕拍自己的背,此時才有了力氣的腳步跟著少尉一起進到了他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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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坐在每次前來都會在這裡休息的茶室裡,少尉關心的話語從一旁傳來,但是自己卻開不了口,以為只要遇到別人就能放鬆的情緒此時卻變得更難以控制了,自己只能拼命搖頭,顫著嘴唇擠出了一句話:
「沒事……讓我暫時……一個人好嗎?」
身旁的少尉沉默了一會,自己即使可以感覺到他臉上的擔心,卻又怕自己在這溫柔的環境下會克制不住心頭的壓抑,努力握緊了手直到手就快麻痺了,身旁的少尉才站了起來。
「我去臥房,有什麼事情就說,我會立刻過來。」
體貼地讓自己留在茶室,少尉說完後沒有多做停留便離開了。
自己沒有注意背後的拉門有沒有被關上,在確認屬於人類朋友的氣息離開旁邊後,淚水彷彿止不住地從眼眶湧出。
失落、難過……悔恨的心情充斥著胸口,像是一直模糊著不想面對的事情被用力點醒,自己並不是孓然一身……強烈感受到自己一定曾經與那鏡中身影有深刻的羈絆,但是腦中什麼也想不起來的感覺實在讓人悔恨不已。
自己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以為可以在這帝都生活就安逸的自己,到底忘記了多重要的事情?好像閉上雙眼就能描繪出那個身影朦朧的溫度,睜開眼卻什麼也不剩。
自己到底該如何才好……只是一想到鏡中那張溫柔的面孔,自己心頭就充滿了無限的愧疚,但能夠記起那些事情的方法一個也沒有,是自己太放縱了嗎?……沒有努力尋找失去的那些記憶,現在胸中感受到彷彿遭到重擊的痛楚,也是自找的吧?
好可怕……
閉上雙眼卻更清楚感受自己發顫的身軀,捲縮在茶室地板卻什麼也做不了。
……在這之前自己到底是誰呢?為了什麼來到這裡?那些在醒來之前發生的事情,自己為什麼一個也不記得了?
而那些自己即使聽到也瞬間遺忘事情的又是怎麼回事?
這種彷彿世界背叛了自己的酸楚該怎麼樣才能脫身呢?
自己緊咬著牙,用手遮住了面孔,卻無濟於事。
黑暗中描繪了那雙溫柔的手,自己明明就記得那雙手的溫度,卻怎樣也找不到記憶。
自己曾經被那雙大手溫柔地摸著頭,輕拍肩膀,甚至有力地擁抱吧?
現在的自己卻連那是自己想像還是真實體會過的也無法區別……
「……!」
肩膀被搭上,輕易將畏縮在地板的自己拉起,自己睜開還無法止住淚水溢出的雙眼,看到的是自己熟識的朋友擔憂的神情。
「不說沒關係,但不要一個人逞強。」
別於平常充滿神秘感的面具,少尉那總是無法一窺究竟的半臉此時只纏繞紗布覆蓋著,平常梳理在腦後的頭髮也只是簡單紮成一束,此時看起來格外溫和的神情讓自己說不出話來。
明明被自己沒有任何理由地打擾,允諾自己希望獨處的要求,卻又……是察覺了自己不斷鑽牛角尖無法解決的情緒嗎?少尉輕輕扶著自己的肩膀,將自己的身子放到他屈膝盤坐的腿上。
透過薄薄織物傳來的人類的溫度比任何安慰的話語都來的讓人能恢復平靜,將自己的帽子取下,輕輕揉搓著自己的頭髮,少尉什麼也沒說,卻讓自己感到放鬆許多,下意識地闔上眼睛。
真是不可思議……為什麼只是這樣與人接觸,心情就可以從悲傷的泥沼中脫離呢?
是因為這不求代價的溫柔付出嗎?這連自己也拿捏不好的事情……為什麼能這樣洞察自己的不堪給予溫柔呢?
自己捏緊了少尉長袍的衣角,躊躇著想說出口的話語。
「軒轅先生……」
「……怎麼了?」
這毫無遲疑的回答讓自己安心許多,一點也沒有要催自己起來的意思,自己也維持放鬆的姿勢躺在少尉的腿上。
「軒轅先生,有家人嗎?」
揉搓自己頭髮的手稍微停了下,伴隨著回應改成溫柔地撫摸。
「……曾經有。」
「家人……是什麼樣的存在呢?」
少尉的手在自己頰邊蓬鬆的頭髮裡碰到了鮮少露出的耳朵,就這樣停在自己的耳旁思考了一响。
「我只記得母親的事情……」
自己聽著少尉緩緩敘述關於他的母親如何教誨他的那些事情,每天見到母親感到開心的事情,心中所想的母親是怎樣的存在……彷彿就像昨天才發生的事情一樣,少尉敘述的話語十分流暢,自己彷彿也能在腦中描繪出那溫馨的模樣。
「軒轅先生很喜歡母親吧?」
自己感覺到少尉因為點頭而略為晃動的手。
母親對少尉來說一定是無比重要的人物,對於母親的事情、那些記憶是如此鮮明,只是聽著敘述就彷彿自己也認識了少尉的母親般生動。
這樣子的記憶如果有一天消失了該怎麼辦?……對於這麼喜愛的母親,如果忘記了母親的一切,是不是會覺得心頭被挖空了一大塊呢?
越是想像,越覺得不安。
人們總是會忘記那些討厭的事情,留下美好的記憶。
而自己在鏡中見到的那個身影也讓自己懷念不已。
但是心中那股什麼也想不起來的不踏實卻讓自己害怕到無法前進……
「如果有一天,軒轅先生忘記了母親的一切,會怎麼做呢?」
輕輕撫摸自己頭髮的手再度停了下來,沉默的茶室裡彷彿只剩下自己心跳的聲響,自己提出的問題太為難了嗎……?那樣美好的記憶與重要的人,怎樣也想不起來有他們存在的畫面,怎樣也記不得這個人的一切是多可怕的事情?明明是如此重要……
「……會想盡辦法記起來,即便要付出代價。」
這簡單卻又堅定的話語在自己耳邊響起,彷彿在提醒這樣的自己,安於現況的自己……面對即使有線索也用理由說服不要去深究的自己、放縱地以為自己只是普通人的自己……
如果繼續抱持這種散漫的心態,鏡中那雙溫柔的眼神也會露出責備的吧?
即使這股酸澀會在每次想起鏡中那身影的時候湧上,自己也必須謹記這件事情才對。
「謝謝您,軒轅先生……」
揉揉眼睛,自己從少尉懷裡爬起身,扯動嘴角露出了笑容。
自己不是獨自一人了……所以必須打起精神面對,就算那有一天發現的真相讓自己無法再對身為人類的朋友露出笑容,這也是屬於自己應當的責任。
因為不管是現在陪著自己的少尉,還是總與自己分享有趣事物的小白,或是像姊姊般叮嚀自己的美咲小姐跟讓自己感受到勇氣的裊裊,甚至是照顧自己的大嬸,他們都是自己珍貴的朋友……也是想守護的對象,自己必須要為了他們以及每個自己想保護的人變得堅強才行。
直到能夠與『父親』相見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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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軒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