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上的故事 (五)
自己的風寒在醒來之後消失無蹤。
自以為是地、認為不會發生的事情,卻降臨在自己身上。
明明前一天還躺在通鋪裡動彈不得,今天卻像沒事一般地出現、做著原本的工作。
『是神明吧』
『神明讓他的風寒好起來的』
『就算得了肺病也會好吧?受到神明眷顧的話』
自己四周的耳語變的嘈雜不已,沒能改變什麼的自己只能不去聽。
以為神明對一切應該要公平,卻忘了從能夠見到祂開始,世界就被一分為二。
「……」
茶已經供上,香也巡回了這裡。
因為幾天而跟不上……正確來說,是沒料到自己這麼快就能離開病榻,而沒有準備的功課,自己在這段時間沒有其他事情能做,只得坐在這裡。
在神明的面前。
自己下意識地不願意抬起頭,下意識地害拍與神明對上視線,就這樣僵了許久。
心情隨著時間過去與眼前毫無動靜而慢慢平復了下來。
這樣就好。
如果只是這樣,自己還能當作昨天只是自己病得迷糊的一場夢境,可以將那些耳語與不諒解的眼神當作是場誤會。
可以因此鬆一口氣。
自己下意識地闔上眼,想試著深呼吸去拋開那些讓自己感到微微痛楚的事情,直到因為臉頰被什麼輕輕觸碰而睜開眼。
「————」
神明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自己眼前,自己慌亂的視線僅能看到祂蹲坐在自己咫尺之遙,伸出手碰著自己的頰邊。
「啊……」
自己收起驚呼,害怕對神明不敬,卻也閉上了眼想逃避這一切。
沒有視線的黑暗中,那輕輕的觸感卻不由得自己避開,緩緩地順著臉頰往上,撥動了下額前散落的頭髮,甚至是輕輕觸碰了因為緊張而跳動的眼皮。
「……對不起。」
像是哀求般從喉嚨深處顫出的聲音讓眼前的動作停下。
「抱歉、我已經沒事了……請別擔心……神明大人。」
一旦順利開口,哪怕聲音顫抖的不像樣,話語仍隨之傾瀉。
自己其實也不明白神明的行動是因為什麼,即使昨天祂來到通舖旁,抓住了自己的肩膀,要自己躺回地舖休息似的移動手臂。
自己仍無法將這些視為是『僅對著自己』的事情。
神明必須是大家一起供奉的。
神明不能獨厚一個人。
自己不斷逃避的這樣的事情,試圖忘記自己身為人的種種,情感上理所當然的事。
不這樣做的話,就不公平了。
那樣的話,就沒有人會相信祂了。
「我很好……所以……」
大膽地伸出手輕輕抓住神明的指尖從眼前挪開,像是觸碰到幻影般不可思議的感覺,就像閉上眼睛、忘了眼前的是神明的下一秒就會消失般不可思議。
「對不起,請別……這樣對我了。」
自己說出口的話是如此殘忍。
即使面容總是平靜無波的神明也停頓了一下。
這讓自己意識到神明的『在乎』而感到開心之餘,也鬆手讓這殘忍深深地刺進心裡。
「除了能見到您的形體之外,我與其他人是一樣的……」
「即使著了風寒而虛弱地死去也是理所當然的……」
明明是說著這樣的話語,心中卻彷彿能聽到千百個不是的吶喊。
其實被關注了很開心。
被在乎的對象給予照顧了,讓人欣喜。
但是不行。
自己懦弱又膽小,只想與其他人躲在同一個高度,不敢承擔變得特別的自己所帶來的責任。
但這些與神明又有何干呢?
「我不能夠成為特別的人……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