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丘上的故事 (四)
他已經三天沒來這裡了。
焚著香,名為藤原的白衣男子察覺了自己的視線,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
「很在意?」
自己皺了皺眉頭,引來白衣男子的輕聲笑意。
展開了扇子檔在揚起的雙唇之前,名為藤原的男子看著自己。
「他這幾天著了風寒,都在長屋裡休息。」
「……你知道的那個長屋。」
扇面後的雙脣輕啟,在自己站起的同時給上了答案。
自己沒有去思考為什麼那白衣男子會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或許人類……天生就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吧。
僅只如此,自己也深深地感到人類的特別之處,是這樣的自己無所知悉的。
自己想著長屋的模樣,來到了長屋。
連著建造在一起的狹長房屋被分成許多間,是這裡普遍的住屋。
似乎正值這裡的人們午餐後的放鬆時間,有些看起來年紀比他小的孩子穿梭在屋簷下方追鬧著。
看起來較為年長的人類則是待在樹蔭下休息。
這裡除了他跟藤原,沒有任何人能看到自己。
這是自己早已理解,卻也珍惜的事實。
自己沿著長屋一間一間地探頭往裡看,午後的休憩時間裡幾乎沒有人待在室內,所以自己輕易地在尾端的屋子裡發現了他。
裹著被子的肩膀起伏著,曲著身子躺在榻榻米上休息的他身上無法感覺到放鬆的氣氛。
自己小心地走進房內,直到跟緩緩爬起來想拿取一旁的水杯的他對上視線。
「………」
他露出了相當訝異的表情,像是忘了還在喘著跟因為風寒而發紅的臉,就這樣呆看著自己好一會,才驚覺什麼似地將被子往旁邊一丟,雙手伏地向自己行禮。
「……抱歉,真的很抱歉……我明天就會去為您浸茶跟焚香!」
發紅的臉伴隨著微微的喘息,他緩緩地抬起頭,又再度將頭低下。
「抱歉…都是我沒顧好身體,希望神明大人不要生氣…」
他一邊喘息一邊露出的神情十分困窘,像在懊悔與責難自己的過錯。
明明是著了風寒、十分難受吧?
為什麼會覺得受苦的自己做錯了呢?
看著勉強撐著喘著不停的身子伏在地上的他,自己蹲下來對他伸出手。
自己僅是希望他別這樣勉強自己,但他露出的惶恐神情卻讓自己明白這些話語並未傳到他的心裡。
「我明天一定會……不、我傍晚前一定會去的…真的很對不…咳!咳咳咳!」
話說到一半卻忍不住咳了起來,汗水從他未能有精神地向後梳起的額頭上滑落。
人類著了風寒可能會致命的,特別是小孩跟老人……自己雖然明白這些,但眼前的他已經不是小孩,也還不是老人。
他總是說他已經能獨當一面,不是個孩子了,要我放心。
但卻不知道此時的他看起來是多麼孱弱無助,瑟縮著獨自發著抖。
自己抬起手,試著抓住他的肩膀。
好在的是,自己確實抓住了他。
誰也看不見的自己,確實地抓起了他的肩膀,讓他躺回榻榻米地面。
努力掩著嘴止住咳嗽的他帶著訝異又微妙的視線看著自己,自己雖然不明白,但那視線裡卻帶著一股微微的崇敬,以及些許的感謝。
從他第一次稱呼自己為神明之後,建立起的金色絲線,清晰地在面前擺蕩著,伴隨著在自己輕輕撫過後,熟睡了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