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蝶舞般高亦如墜谷般深
年少的夢,在長大之前,也可能輕易死去。
『你叫蝶蝶?真奇妙的名字,真的是本名嗎?』
『你說呢?』
那不是太久之前的事,卻是自己剛披上——那如漆黑夜色的枷鎖後,還來不及感受重量,便來到的事。
『雖然上面說要幫忙搜索這座山找尋目標怪異,不過還真是安靜啊。』
『一路上連隻狸貓也沒有,這座山真的有怪異嗎?』
『沒有的話才好啊!我們不就能省下力氣了!吶~蝶蝶,你覺得呢?』
『我……』
沒有弱小怪異出沒的地方,如果不是人類的氣息濃厚,就是—--
『或許就是那樣吧,哈哈。』
明明想說出口的話,卻只因為不願意從所有人都在的那條線跨出一步,而沒能開口。
『就快到山頂了呢!吶~回去之後一起去茶屋吧!說不定趕得上太陽下山呢!』
『你就想著吃啊!難怪相親總是失敗!豆沙味都飄出來了——』
『真過分!不告訴你們好吃的店在哪啦!』
『這樣就生氣了啊!』
小隊成員閒談的聲音此起彼落,聲音不大的,也忍不住因這輕鬆的氣氛露出笑容。
這是因為傳出了巨大怪異傷人的通報,而出動書院裡權博士以上階級的成員進行搜山的任務。
出動權博士以上的成員,自然是因為評估之下風險過高,區域又特別廣大的關係。
連綿的山峰,不知隱藏在何處的怪異,急迫的事態,讓能夠外出行動、身著黑披肩的成員多數都被派往這裡了。
雖然如此,能夠在外行動的也並非全是權博士或博士之類應該在書院裡授業研究的成員,更多的是專被訓練派駐外地、善於實戰的「陰陽師」。
從陰陽生開始就能夠選擇成為實戰派的陰陽師,到各地協助征討以及深入調查,並不如權博士或博士等能由階級名稱上看出資歷,不論資歷深淺、都稱為陰陽師,這樣的結果也導致除非特別打聽,或已經相當知名,便無法分辨出這位陰陽師的能力所及。
『蝶蝶,你是權博士……沒問題嗎?』
一直都保持微笑跟著隊伍的女性稍稍走近自己,輕聲關心。
這關心,或說擔憂並不是沒有道理。
自己是這隊伍裡唯一頭銜不是陰陽師的成員,而陰陽師平時也散居各地,並無法實時掌控書院裡的狀態,對書院裡的權博士、博士之類,印象也都是溫文儒雅地教課或翻著典籍研究吧。
這樣的想法,至少剛才一路走來,自己已經從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中感受到了。
『我想沒問題,如果真有危險,我也會立刻躲起來交給你們的。』
看到對方聽出話中旨趣而忍不住輕笑出聲的模樣,自己也回以微笑。
畢竟自己不是陰陽師,也不可能成為陰陽師。
即使身上攜帶了必要的符咒,也沒忘了緊急時派得上用場的小道具,自己仍希望這一切全都不要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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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頂就要到了呢~啊!那是什麼?』
沒讓自己沉浸在思考中,方才提議要去茶屋的成員——那位短髮女性抬起手,指向矗立在林間的突兀建築。
『是寺廟……難道……』
『是那座寺廟嗎?』
在這一只弱小怪異都沒有的山裡,如同龐然大物的老舊建物,原本是庭院的地方也長滿了草與矮樹,鮮紅的寒樁如火,卻更像晚春的鮮血。
自己不用靠近都能感受到那股異樣。
『去看看吧,或許就在那裡。』
方才與短髮女性一搭一唱,感覺就像小隊的頭領的魁梧男性也如此回應。
『雖然說任務上確實說明要尋找的是一座寺廟……但是……』
『也沒說是多厲害的怪異,搞不好我們輕鬆就能解決啊!』
方才關心自己的女性略帶擔憂地說著,忽略了這股不安,短髮女性興致高昂。
『吶!走吧!反正狀況不對有的是逃走的方法!我們可是陰陽師啊!』
『不再考慮一……』
自己的腳步,又再度停滯於那條線後。
明明已經感受到那座破舊寺廟裡藏不住的沉重氣息,自己卻說不出口。
大家,都知道嗎?感受到了嗎?即使如此還是要一探究竟嗎?
與他人站在不同之處實在太困難了。
能與多數人站在同一處,就能隱沒自己的模樣,不被打擾了吧。
『算了,走吧。』
『看!權博士都這樣說了,還等什麼?走!』
-
……
…………
『啊啊啊啊!——啊———!啊———……』
『救我!……救我!!……救呃噁嗚嘔嘔……』
『救唔……、……』
『……』
-
「蝶蝶老師。」
睜開眼的瞬間,下意識拍開了手,自己在意識回歸之前就彈坐起身。
屬於早晨略帶透明的陽光灑落,喘息了十數次,才將腦中濃重的陰霾掃開。
「……沒事嗎?」
忍不住愧疚回過頭,看向那即使被自己狠狠拍開也未露一絲怒意的手的主人。
「……沒事,只是作了個惡夢罷了。」
他是陰陽博士——夾竹桃。
往身處地獄的自己,投下一根蛛絲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