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MI (終)
自己在全身酸痛中醒來。
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連想舉起手都有些困難。
棉被覆蓋在身上的觸感有些熟悉,有些陌生。
一瞬間,自己還以為回到了還是個人類的時候。
但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那個身影時,昨晚的記憶全都回來了。
----啊啊啊啊啊!
「……我去洗澡。」
硬撐了身子起身,別說以前了,自己從來沒有這樣全身沒一個地方不痛的。
好像在山裡背著柴跑了三天三夜一樣。
對昨晚留戀又後悔的情緒一湧而上。
『我也…』
「別跟來!」
自己下意識地喊出聲,但自己能威嚇對方的就只剩下這有些沙啞的聲音了。
看著走了兩步就腿軟的自己,他還是跟著出現在浴池了。
「……」
脫下身上還穿著的浴衣,好在住宿的房客很少,一大清早的也還沒人來到浴池,勉強讓自己安心了點。
他經過昨天的訓練已經熟練地將浴衣脫下放進待洗的籃子裡了,自己才轉過身準備走進浴場,他的手便伸了過來扶起自己的身子。
雖然很難為情,但自己的確腿軟的走不動,在浴場滑倒的話就太危險了。
『……』
看著坐下的自己萬分艱辛地將肥皂泡揉搓在身上的模樣,他好像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怎麼開口似的。
「想說什麼就說。」
手酸腳軟的自己沒什麼耐性。
『……幫你洗,好嗎?』
瞬間讓自己停下動作的話語。
好想裝作聽不到,但他殷切的眼神注視著自己,如果拒絕的話,被他如此關心地注視到洗完都有可能吧。
不知為何,被那雙眼睛注視,讓人難為情。
「……那、幫…幫我洗頭吧,正好手舉不太起來呢。」
自己在說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提醒了他也是讓自己全身酸痛的始作俑者,他的眼裡露出了一絲慚愧,讓自己有點後悔。
「昨天才幫你洗過,沒問題吧?不用再說一次吧?」
自己看了看他,聽到這句話,他有些慚愧的眼神消失了,像是閃著光芒般地點了點頭。
看起來沒事呢,太好了。
自己專注地拿著毛巾慢吞吞地刷洗身子,他卻安靜地站在背後不知道幹嘛。
「怎麼了?」
隨著自己回過頭詢問,他才從什麼之中驚醒,猶豫了一會,才在自己的注視下開口。
『……很好看,所以看著了。』
隱約記得昨晚他說過類似的話。
臉頰好燙,自己趕緊轉了回來。
「再、再不動手,我就要自己洗了喔。」
『抱歉…』
肥皂泡被打上濡濕的頭髮,他的手緩緩搓揉著髮絲。
「別、別碰耳朵!」
……實在有點後悔啊,拜託他幫忙洗頭這件事。
經過一番折騰,自己跟他總算都泡進浴池。
自己第一次感謝溫泉的滋潤,雖然身體還是又酸又痛,但泡在溫暖的池水中感覺實在好太多了。
瞥眼注意到他正往這裡看,總覺得今早起床後,他的反應就有些奇怪。
還有自己其實沒有說想睡在床鋪的記憶,卻是在床上醒來這點。
實在有點在意,自己看著他開口:
「怎麼了嗎?」
有那麼瞬間,他的眼神游移了下,讓自己一度懷疑是不是溫泉熱氣造成的錯覺,但隨後他再度飄開的視線證實了自己注意到的事情。
「說啊,不會生氣的。」
這實在非常稀奇,自己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猶豫……不如說帶著點心虛的模樣。
非得問出來不可。
「…難道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嗎?」
『……..』
喂,那欲言又止的反應是怎麼回事。
自己心中默默地開始浮現恐慌的下一秒,他的聲音才從耳邊傳來。
『讓你勉強很多事,對不起。』
「啊?」
這讓自己無法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句子,惹來一陣尷尬的視線。
「哪裡勉強我了?」
『床…吃的東西,洗澡…』
自己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但不如說,自己確實有些……怎麼說呢,有些勉強?但也不是會危害到自己的事情,那也沒什麼吧。
「啊啊,雖然沒辦法天天吃豪華大餐就是了,但以前也不會這樣啊。」
試著安慰他,但他顯然比自己認真許多。
『….熱水…』
「帝都有澡堂可以去啦。」
只是要付錢。
『床……』
……避不開這問題。
「雖然習慣躺平了,但……不用像今天這麼累的話,你…你那,也挺不賴的…」
……自己在說什麼啊啊啊啊啊—--
「不、我的意思不是有床可躺就可以!不是!」
自己連忙阻止他殷切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緊繃的身體湧上一陣酸痛感讓自己有點反胃。
『以後不行了嗎?…』
他垂下雙眼,低聲說著。
原來你也會有這麼無辜的眼神嗎?
「關於這件事情…我覺得必需找個時間談談…」
『那現…』
「不是現在!」
自己似乎有點激動了,呼吸變的有點喘,感覺再泡下去也不會恢復更多了,還是先去吃早飯吧……
「回去吧…我肚子餓扁了。」
背著柴在山裡跑了三天三夜那麼餓。
他攙扶著自己離開浴池,在更衣間替無法將手舉高的自己擦乾頭髮。
回到客房時,已經被整理妥當的房間桌上擺著豐盛的飯菜。
「哇!…看起來好好吃的樣…」
手好痛、根本無法舉起手。
看著自己皺起的眉頭,他默默地將自己扶到桌旁坐下,來回看了看自己跟滿桌豐盛的飯菜一會兒,才下定什麼決心似地搭上自己的肩膀。
「怎麼……」
抬起頭,看到的是眼前拿著筷子跟碗的一雙手。
『我,當你的手。』
從背後環著自己的他認真的語氣讓人不忍苛責,但這情況……
實在太讓人難為情了。
硬著頭皮把飯菜吃完,自己跟他終於趕在中午前離開旅館。
在旅館成員們揮手道別下回到山腳,搭上車回到帝都。
「我有件事情想先去確認一下。」
或許是回到寄宿地的關係,身體恢復了不少,在帝都車站門外,自己得到他的同意後,前往了某座橋下。
「是誰啊……神明大人!」
探頭出來的孩子帶著黃鼠狼的味道,看到自己以及背後跟來的他嚇得不知所措。
「山裡有很多地方可以藏身的。」
自己試著說服了黃鼠狼一家到寄宿地附近的山裡待著,雖然冬天很快就要來臨,但豐盛的秋天也能讓他們籌備足夠的糧食吧?
雖然黃鼠狼的母親在道謝後表示要再考慮一下,但並沒有拒絕的意思,自己也就當作這件事情告一段落了。
「啊——總算回來了,感覺好像過了一個月那麼久啊!」
褪下現身的紙符,身體又恢復那種雖然輕鬆卻與四周像隔了層水那樣的感覺。
無法清晰地感受柔順的風與花朵的微香,細小的聲音都得仔細聆聽。
說不會勉強是騙人的。
不習慣也是真的。
但這就是自己,是被他所承認的自己,不論什麼模樣,都被喜愛著的自己。
「……我的神明。」
『?』
「……不、不是指紙符!沒有要現在就去旅館!…現在可是午睡時間、當、當然不用睡床!……」
自己也得好好地讓他知道才行呢。
他是屬於自己的神明,這件事情。
(完)